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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未来的路覆辙不再

【星陈】预言(下)

◈我本来想搞个超链接把上一篇弄过来,手机端苦手,上一篇还是点我主页吧,下拉一下就有

◈写了几次都觉得不太满意,把最后一遍修的稿发上来了,有借鉴作家雷米的处理方式

◈是甜是刀取决于自己,希望你们喜欢


ready?




    


    并没有想象中的失眠,星熊反而靠着门框静坐,顺带结结实实打了个盹儿。也许是由于一整天来几近超自然的诡异经历,脆弱的亢奋因子轻而易举地被睡意吹了枕边风。


  同样,用于搪塞生理需求的休眠往往并不长久。涌入眼帘的黑暗限制了行动范围,她抬头便撞上了脑后的木板,彻底清醒过来,如同死机的电脑被人踢上几脚,吃一堑长一智地迅速反应,暴力永远是最能见效的闹钟。


  她扶着手边的墙壁慢慢站起身子。这是在陈的督促下养成的习惯,仗着身体机能优越,加之近卫局惜时如金的原则,转换战斗姿态时她往往从蹲伏的身位一蹴而起,站稳立正后撤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星熊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但陈总是皱眉。直到某次连夜突击行动,没吃早餐的自己照常从蹲伏的姿态蹿起,下意识撑住盾牌以阻止身体前倾,正晕乎着找不着北,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从随身的作战腰包里掏出一小支葡萄糖。


  星熊沿着墙壁缓缓走向客房,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走着走着她突然就想起那一支细长的药剂,被陈的体温捂热了,灌进嘴里腻得化不开。大概是在发现她鲁莽的小习惯之后,陈才会别上那只腰包,而整个近卫局都清楚她有多爱简洁,多讨厌碍手碍脚。多细心的一个人,她却去之甚远,看不见眼前的人努力迁就自己,还总抱怨陈不懂表达。


  不能再想了,明天还要返工。星熊慢悠悠地摸到客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凌晨四点。她权衡着补觉和回近卫局加班,哪个方案能高效率地补上昨天欠下的工作。没有海浪,没有乐声,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她的呼吸,隐隐不安的感念再次攀上她的肩头,星熊认命般走到房间门口张望——


  


  果不其然,自己又开始做梦了,说是压根儿没醒也并不为过。


 


  她犹豫了半晌,向着书房移动脚步。木门虚掩着欲拒还迎,河谷般的暖黄色灯光在脚下蜿蜒流泻,如同依依挽留海浪的金沙,又像穿过密荫森林的细碎光束,难比烈日炽热,也不及月光沉静,却足够温柔、明亮。


   星熊将手放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伸展五指又重新握住。先前不安的念想早已踪影难觅,化为无形而坚定的幻象,覆着她的手背。它完全听令于她,知道她所想的一切,安静地听候她的指令。即使放手,也只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散为飞扬的霜粒,没有抵抗和阻拦。


  既然是梦。


  


  拉开门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旋转书架,沉香木椅,被灯光渲染得边缘模糊,酝酿着说不清的情绪。有人背对着她坐在桌前,身侧书籍叠成纸塔,比她的龙角还要高出一截。


   墨蓝色头发的警司几乎快要消失在光晕里,她低着头不说话。星熊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近,又顿了顿,随后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动作谨小慎微。坐稳了,星熊单手撑着脸颊,看她笔下金色的字迹。她好像并未察觉动静,自顾自地填写一份资料。


  “老陈。” 星熊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她看不见她。


   就像石英钟上的分针和秒针,终其一生无法相遇,却在游走十二小时后,在零点拥有重合的无限可能。星熊试探性的探向她的脸颊,触及的一小块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成粒子。她触电似的收回手,鼓励自己般清了清嗓子。


 “我就当你回来找我聊天了。写什么呢,那么认真。”


 没有回答,她编织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戏码。


  “藏得挺深啊,我都不知道你看软科幻,还以为这边点映机里全是武打片。”星熊自说自话,像往日隔着办公桌开她的玩笑一样自然。“里面第一部电影是叫《彗星来的那一夜》吧?我看完了,觉得咱俩挺像这么回事儿。”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还能看见你,还不碍你的事,我挺满意的。”


  对面的人突然抬起头看向星熊的方向,眼睛里盛着溢彩华光,明明是看着她,又更像是穿过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不过没再低头。


   “你这么盯着我,说话怪不好意思的。”星熊扯扯嘴角。


    “那我接着说了啊。你没在,老魏这几年跟个财团资本家似的,特别行动组跑完东门回西街,恨不得浑身上下全长腿,工资才涨这么一丁点儿——”


    她夸张地拖了长音,面前的身影模糊地快要看不清轮廓,面无表情还是带着笑意,星熊猜不到她的表情,可她就在那儿,坐在那里。


  星熊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譬如诗怀雅的暴脾气改掉不少,龙门成立了正式的感染者救助站,近卫局的战术训练室终于重新翻修了,内环房价翻过几番。


  到底谁才是幻觉?她不甚明了,她只是存住了太多的话,却只想说给一个人。如果有人疯了,那也只能是她,无论真假,陈只是坐在那里,耐心地听自己喋喋不休。   这就够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就算陈无视她的存在,甚至仅仅只是在她不知晓的某地对一团空气发呆,这段回忆也足以让自己垂垂老矣的年纪坐在摇椅上不住微笑,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继续说着,不乏许多鸡零狗碎的小事儿,动情处放低语调,自认好笑便开怀。脑中的储备终于江河日尽,她舔了舔下唇,轻松道:“都听见没?听见了就笑一下。”


  那双红水晶点缀的眼睛突然收回视线,眉间黛色远山失去丘壑,痛苦地纠结起来。星熊吓了一跳,没多久便反应过来。她第一次看见陈矿石病发作的样子,手掌死死扣住办公椅扶手,嘴唇被咬得苍白,像只失群的猎物,拖着伤口艰难行进,还要忍住呜咽以免卷入必死的搏斗。她颤抖地越来越厉害,越痛越是垂下头,始终一声不响。


  星熊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毋庸置疑,她还在自己的幻觉里跌跌撞撞,但即使是梦。


  在第二轮阵痛来临之际,她从座位上猛地站起,几步跨到桌椅后方,弯下腰,从背后用手臂牢牢圈住这具脆弱的,甚至没有实体的幻影。她无法感受到颤抖,却对这场挣扎身临其境。她所触摸的肌肤开始在晃眼的光晕里分解飞散,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对不起。”她说,“对不起,老陈。”


  这句话她忍了三年。


  对不起,明知道塔露拉和你抱着必死的决心,我还是放弃你了。对不起,你悄悄做了那么多,我还是没有察觉。这些事情你应该告诉我,你一个人撑不住,我这人脑子笨,猜也猜不到。老陈,后悔,愧疚和痛苦,我一样不少,总算不会忘记你了。


  她低头,怀中的身体极速分解,依旧没有温度。像是圈住一团愈发耀眼的星云,白昼般的光影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再回过神,星熊只是紧紧箍着办公椅的靠背,暖黄色的光晕,成堆的书籍,柔软的幻影,即使是梦也遵循长官的守则,作战般撤退地不留痕迹。黑暗没有边界,无孔不入地涌进房间,慢慢包裹住四肢百骸,留她站在寂静的沙漠中心,给她空间去回味一场超新星爆炸。


 


   她在这场灾厄中幸存下来。


  “我是该放个假了,老陈。”


        


  


  


       翌日清晨,星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萎靡不振地推开近卫局大门。恰好被特聘为格斗教练的食铁兽在地厅取工作证明,瞧见鬼族长官如同泼墨画用色的脸庞,感动地涕泗横流:“想不到你不仅看了我演的《功夫熊猫》,还出了仿妆。”


   星熊扯着嘴角努力笑了笑,心想估计比哭还难看。


  


  诗怀雅正站在走廊上训斥新人,看见星熊的面色吓得手里的冰美式差点飞出去。她心虚地加重了语气,恰好有人打进一个电话救场。她敷衍地嗯了几声,数秒后声音猛然高了八度,立马撂下手机快步离开,冰美式结结实实掉在地上,炸开深棕色的流动花纹。她的限量款红底高跟鞋在近卫局的砖石地板上蹬蹬作响,有种击穿地面直抵地心的气势。


棕色液体在地面上蜿蜒出蛇形的痕迹,一些咖啡溅到了星熊裸露的小腿上。她蹲下身擦拭。两个路过的实习生抱着资料,自告奋勇地加入清扫一地鸡毛。


   在学生时代,上同一位老师的课可以成为最能拉近距离的话题,而在近卫局里,受同一位导师的训斥也大同小异。两位实习生明显还不太熟悉,打扫时却对今天的经历口若悬河。


   “她太凶了!真的太凶了!”


   “我就说吧!这哪里是训练,简直是单方面受虐啊。”


    “看她右手是机械义肢,我还当她是纸老虎呢,结果那一拳挥过来,嚯——”


     菲林族的男学员比划着出拳的手势,表情奇异的扭曲起来。星熊不禁发笑,又好奇道:“食铁兽竟然真的拿机械臂训练你们啊?”


      菲林学员闻言一愣,迟疑道:“看她挺漂亮的,原来名字这么刚烈啊?”


      “搞清楚,食铁兽小姐是那边那位,”顶着羊角的萨卡兹警员努了努下巴,“我才找她要了十份签名,办公室里抢得欢实呢。”


      一来二去,星熊被这两人的对话弄得有些发懵,“教官上课没有自我介绍吗?”


      萨卡兹警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两个迟到了,刚到训练室,就看见其他人要么捂着肚子,要么抱着腿在地上打滚,都说不出话,教官让我们滚进去训练,我们两个就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龙门来了这号人物,她怎么没接到一点风声?星熊彻底来了兴趣,追根究底道:“她长什么样子?”


      “嗯,蓝色头发……红色眼睛……”菲林警官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是吧?”


      “是,还有龙角……她爆粗口!”


      


     两个警员自顾自地描述,丝毫没有注意到鬼族的长官已经在地上蹲了很久。


  那些预感,幻觉。


     星熊突然蹭地站起,她恶狠狠抓起其中一个人的领口,将他重重地抵在墙上,发出“砰”地闷响。


    “再说一遍。”


     菲林的警员试图上手分开二人,却被女人冷冽的嗓音逼退。


     “红…红色头发,蓝色眼睛……不是!蓝头发红眼睛!还有……还有龙角……还有……”


      星熊手上更用力地抵在他的胸口,声音比沙漠里的水瓶干涩沙哑,“她在哪里?”


      “长官,您先放开……”


      “闭嘴!”星熊转过头厉声呵斥,鬼族人的眼瞳可以烟视媚行,不代表它不具有惊魂震魄的能力。星熊的眼角几乎眦裂,她一字一顿地问:“她在哪里?”


    “我们下课半小时了,我真的不知道……”萨卡兹警员快要哭出来了,“要不您去人事部找找?”


    萨卡兹警员像块破抹布一样“咚”地被丢在地上,看着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惊魂未定道:“龙门近卫局……都是疯子。”


    人事部,三楼右转第二间办公室,跑步只要半分钟。星熊撞开门,实木的门板闷响一声撞在墙上。她站在门前,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扫过坐在客几上呆若木鸡的诗怀雅,正有条不紊倒茶的文月和白雪,几个近卫局的文职人员被巨大的动静吓得抬起头,齐刷刷看向门口。


   她顾不上思考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放慢语速,压制情绪,缓缓地问:“她在哪里?”


    “谁?” 诗怀雅最先反问。


      星熊暼她一眼,诗怀雅眼皮不自觉地一跳,起身关门,不再接话。


    “她在哪里?”星熊看向慌成一团的文职人员,耐着性子开口。


    她们的回答七嘴八舌带着颤音,无外乎是两种,“你说谁”和“我不知道。”


      她不再纠缠把希望投向了文月,不顾白雪劝阻,上前一步劈头就问:“她在哪里?”


      文月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并不作声。


      诗怀雅一个箭步上前搀起膝盖发软的高大女子,星熊仍然不死心地拉扯着文月的袖子,眼神死死地盯着文月淡然的侧脸。她推开诗怀雅继续问,“陈,我说陈,她在哪里?”


    文月脸上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凝固起来,她转过头,直直撞上星熊的眼睛,白雪代替她在身后回答道,“她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星熊用力甩开白雪试图搀扶她的手,“不可能!今天刚刚有人看见她!你们明明都知道…明明都知道……”


   “星熊!你冷静点!”诗怀雅在旁劝阻,却不想直接被星熊把住肩膀,星熊用力地前后摇动了她两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疯了……”诗怀雅无力地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向一旁的文月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她确实疯了,三年,她终于把这三年来的面具连皮带骨地撕开,三年来的每一个晚上她都靠安眠药入睡,她不让自己闲下来,一旦有机会回忆,蚀骨的思念和痛悔便如同海啸来袭,把她侵吞得尸骨无存,她只能相信陈在某个地方安然无恙,不愿意承认板上钉钉的事实,不愿意换掉陈的办公室,不愿意扔掉陈的小物件,她为自己编织了一个陈还在的小世界,她已经无处可逃。


  她快骗不了自己了,可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解释那些预感,那些幻觉。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她是否终其一生都要痛悔缠身?每晚重温同一个噩梦,这些苦难她求之不得甘之如饴,可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再把自己打入深渊?


     “诗怀雅,我做梦,梦见陈站在那里,满身是血,” 星熊握着她肩膀,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她手上腿上全是源石,黑色的,她叫我过去,但我没有过去,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星熊,你先冷静下来……”

   “我做不到!”星熊的脸上有狂乱也有乞求,她胸口剧烈起伏,汗津津的脸上泛起红潮,“我害她自己去找塔露拉,是我害死她的……”她像是肯定这个念头,低声重复了一遍,又换上低声下气的语调问诗怀雅:“是我的错,你们肯定知道的?啊?至少你们不会骗我,你们肯定知道的……”


   


    诗怀雅和白雪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没人可以和疯子交流。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她喘了几口气,用戴着手套的手狠狠擦拭,留下几道显眼的红痕。她松开诗怀雅,缓缓走向文月。


     “文月,我求求你,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能做……”


    “我就见她这一面,你帮帮我……”星熊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身影,只是将文月曳在地上的袖子越攥越紧,“求求你。”


   生也好死也罢,给她个痛快。


      文月伸手,一根一根掰开星熊的手指,掰开一根却又攀上,星熊的指尖到第一指节处漫延着苍白,像具劫后余生的幻影。


      被吓得发抖的文职人员喃喃说道:“星熊长官,她……” 她们无助地看向金发的警司,“怎么办……”


    “蹬——蹬——蹬……”


  


    走廊上突然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比平底鞋清越,比高跟鞋沉稳。四周好像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里微尘翻动的声音都能轻易察觉。

 

    那脚步声一步一顿,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疾不徐,仿佛心事重重。整个世界的声音开始消失,只剩下走廊上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又来了,那些预感像一只温柔的手掌,牵引着让她转身回头。


      鬼族女子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抬起头望向文月,白雪和诗怀雅,想从她们脸上找到自己渴盼已久的答案。


     她们没有看她,每个人都望向门外。星熊却不敢回头。


    如果不是她怎么办?


   如果不是那个穿三十七码中跟鞋,墨蓝色头发猩红眼睛,总是望着她不说话的人——




   该怎么办?



   可是,门已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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