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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未来的路覆辙不再

【星陈】预言(上)

·几乎全篇回忆杀注意,两发完

·结尾是甜是刀有很大自由度

·矿石病梗注意

·星陈属于大海,ooc属于我


ready?↓


    她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动静能将睡意从凌晨三点的卧室里驱逐出境,也许是海浪。


   潮水摩挲细沙时悠长而挂耳的咝声,忧郁的爵士乐声,夜风的低吟声,犬吠声,喘息声,一齐涌入半开的窗户,在她脑中两极分化地叫嚣。夜晚好像一个倒扣的玄铁笼子,任由她被困在死寂荒凉的风暴中心。


   她坐起身,愣愣地拥着被子发呆,再砰的一声倒回枕头上。


    龙门近卫局的星熊督查,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失眠困扰。


   实话说,她自己也想不通个中缘由。支持她在龙门外缘买房的理由并不算多,其中坚定她念头的除了诗怀雅的赞助,便是远离城市中心,夜生活的一切旖旎在经历环形的层层传导之后,只剩下悠扬的乐声,悠扬两个字,做好口型、张大嘴巴再发音,读起来就很助眠。


  可今晚不一样,在买下这临海的小家整整三年之后,海浪,爵士乐和夜风,高昂优雅的虫鸣,那些绵长的声响反而拉扯着她的神经,不得安宁。睡不着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譬如睡前喝了浓茶,或者是白天休息得过多,而星熊独独排除了孤单的因素,在上司离开的三年里,她早已习惯在双人床的左侧度过无梦的酣眠。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躺在柔软的布料上,身体却直挺挺地像柱电线杆子。床头柜传来当啷一声,她立马脚跟并拢,睡得一字平正,她接受了命令她进入睡眠的指示,尽管房间里只有不断灌进的呼呼风声。

  

    鬼族长官拥有严谨的作息生物钟,闹铃向来是个没多大实用性的摆件,而今早她破天荒的有些起不来床。星熊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侧,淡色方格枕头下垫着整齐叠好的绒被。


   不会有人在。可她并非没有过期待,最初的日子里触到布料的冰凉还会从昏沉的睡眠中惊醒,而在被时间打磨后的现在,早晨盯着空空如也的床位发呆是她朦胧与清醒的缓冲地带,如果某天早晨真能看见陈在身旁安睡,反倒会让她无所适从。


   星熊想起夜里床头柜上传来的声响,坐起身检查。一个四方形的小物件在柚木柜面上摔得四仰八叉,是张镶在白色相框里的照片,还是庆功聚餐时她硬拉着陈照的,龙族的蓝发警官表情平淡,尾巴却微微上翘,被捕捉进了镜头。


   星熊啧了一声,在换衣服的间隙嘟囔:“人都跑得没影了还要监督我的睡眠状况,阿sir可真是个操心的命。”


  整理好蹂躏了一夜的软床,她洗漱完毕,拿起玄关旁的钥匙出门上班。没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打开门向家里探头探脑地张望,确定电器全部处于关闭状态,方才下楼骑上电车。最近她总有种似是而非的预感,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算了,权当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今晚老魏把我工资按美金结了。    星熊盘算着转作美金的工资攒几个月可以接回一辆哈里戴维森,忘了自己行驶在龙门清晨的环城路上,被后面的汽车连连鸣笛警告。


   推开近卫局的玻璃钢大门,星熊就被两个冒失的警员撞了个趔趄。其中一个小警员的头正好结结实实撞在她的胸甲上,痛得爆出龙门粗口,星熊挑了挑眉,主动让路,刚刚口吐芬芳的小警员还以为这位高大的鬼族长官没听真切,长舒一口气时,便听见身后悠悠传来一声:“骂人的那个,等下找阿消教官给嘴巴消消毒。”


    阿消正巧在大厅做消防排查,闻言好奇地回头看看是谁成为自己今晚的高压水枪陪练,两个小警员早已经跑得雁过无痕。


  迎面而来的又是几个新面孔,倒是比刚才的两个沉稳不少。星熊笑着打了招呼,正欲前往自己的办公室,被高扬的女声拉扯回了脚步。


    “这个,这一个,还有边上的这一个,都是你要带的新人。” 诗怀雅抬手指指身后几个略显拘谨的新人警员,这是哥伦比亚皇家近卫学院与龙门签订协议后首批前来实习的毕业生。


    星熊粗略打量这两男一女,摸着下巴道:“还行,没刚才那两个虎了吧唧。”


   诗怀雅一听便要发作,翠色瞳孔霎时燃起细长的火苗,星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一叠声向碧翠克斯长官谢罪。太古集团的大小姐也并非是不讲理的刁蛮公主,做做样子也便收下阵势。她拢了拢肩头金色的波浪,语气里含着万分感慨:“你们几个也亏是遇到星熊这种脾气的,搁三年之前……”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触及了本该保持沉默的话题,微微掩住嘴唇,见星熊面上并无异状,诗怀雅轻声叹气,转身去通知其他长官认领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帮新人。


    星熊随手招呼自己的三个“小弟”,阔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她步子太大,几个警员一路小跑,还得遵守新人法则和她保持恰当距离,行进得十分辛苦。好在办公室并不远,走廊左拐第一间,推门所见便是桌上的仙人掌,端方大气地站在房间正中充当迎客松。星熊让三人随意坐下,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翻阅他们的个人档案。


   一时室内无言,几只麻雀站在窗框梳理羽毛。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终推出了中间的乌萨斯男警员,他眨眨眼,干咳两声清嗓子后缓缓开口:“星熊长官,我们都很好奇,您的上任是不是那位……”


    他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不那么惊天动地的形容词,“那位……英勇正义的陈长官?”


   星熊恰好正为他们归档,闻言着实一愣——谁说新人拘谨?问话这么虎了吧唧。她抬头看着整整齐齐挤在对面沙发上的三个毕业生,脸上写满了哥伦比亚式的视死如归。


    鬼族长官无奈地摇头笑笑,“没错。另外,不用这么紧张。” 我又不是她,何况她也不会吃了你们。这句话到了喉头,又被星熊生生压了下去。


     三个警员如蒙大赦,胆量也开始指数上升,一直低头未曾发言的女警员终于开口,嗓音意外的洪亮:“陈长官的生平写进了我们的教材里。”


   星熊打开档案柜的手顿住,警员们立刻识相地闭嘴。她并没发火,只是淡淡纠正道:“不是生平,是经历。”她腾出一只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女警员显然是理论课的头筹,得到许可后便井井有条地讲述起来,“陈长官是哥伦比亚皇家近卫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在四年的求学生涯中展现出卓越的领导能力与战斗天赋,甚至创立起自己的战术与格斗体系,并运用于实战,为学院的教学扩充了炎国武术的内容……”


    脆亮的女声像被日当上阙的阳光揉碎了,闯进耳朵听得越发模糊。 她当然知道,她全部知道。星熊面对着书柜,刑侦大全,蓝星勋章,奖杯泛着镀金的锋芒,陈有多优秀,星熊比她清楚得多。


   “……陈长官在雪城战役中,与整合运动领袖塔露拉对峙,不幸牺牲。”


   等等,不是。


   “哐啷——”


   是瓷杯倒地的脆响。星熊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正微微晃动的一地白瓷碎片,又对三张惊愕的脸庞挤出笑容。


  “谁编的教材,我这就拎着般若去和他探讨探讨,” 她蹲下身拾掇地上的狼藉,开玩笑似的打破沉默。见没人接话,她耸了耸肩,打发他们去训练室帮忙搬运器材。


    听见三人划一的脚步声远去,星熊摊开手,瓷片上斑驳着刺目的猩红。刚才捏得太用力了。她扯下几张纸巾随意擦了擦。


   “雪城战役中与塔露拉同归于尽,追认烈士。”


  她陷进陈的办公椅里,将全部重量交予略显脆弱的靠背。这是近卫局档案库里陈的结局,不用专门查找,她都能倒背如流。但绝不可能是这样,说难听一点……说难听一点,陈就是龙门的看门狗,龙门是冥河,她就是渡船的卡戎,就算牺牲,死也会回到这里。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勇敢的骑士除了迎娶公主和为战而死,还有很多种出乎意料却合情合理的结局。雪城一战,她只是下落不明,却没人相信这样的说辞,草率地将她在近卫局的照片换做黑白。而星熊也不可能将这种近乎侮辱的比喻说与旁人,只是宁愿她在别处安好,不过是空间意义上的失去她而已。


   可是龙门的昼夜殷勤更替,一代新人换旧人,她终于从飒爽的身影变成了战斗英雄录里的名词,现在连时间都要抛弃她了。


   三年零一个月,一千多轮亘古的日月,星熊感到身体从指尖开始发冷。她好像真的失去她了。她开始怨恨起这无缘无故的预感。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她的呢?

  记忆里交织的墨蓝和猩红,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分不清界限呢?


  星熊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实木桌椅,玻璃书架。她想起甚至被自己嘲笑过摆放位置的健腹板和正桩,全部被诗怀雅一声令下新陈相替。大小姐给出的理由是怕近卫局成员们睹物思人,那时星熊很想插一句嘴,告诉她除了那盆打蔫儿的仙人掌,陈的办公用品全部是统一配给,费尽周张地回炉重造实在没什么必要,但和菲林虎族吵架实在费劲儿,她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魏延吾也并不拦着她折腾。诗怀雅指挥着下属敲锣打鼓的装修一番,又是后现代主义风格的陈列架,又是印象画派的装饰油画,陈的办公室成了她的私人藏品展览,却偏偏遗落了那盆被陈养得半死不活的高株仙人掌,摆在桌旁的最显眼处。


  原本夸张如盘古开天的翻修,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换汤不换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诗怀雅并没有使用这间办公室,而是把钥匙随手丢给她。


   “谁要用那条扑街龙的办公室,不怕有肠粉味儿么。”  金发的菲林警官瞟了眼自己的劳动成果,又极快地收回目光,“她也真是有自知之明,养仙人掌净化空气嘛。”


    星熊明白诗怀雅藏在斗气面具之下的不甘与期冀,她也在用自己那套带刺的方式,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与她拌嘴。那时候星熊对于陈在某处安生的念想已经扎根发芽,接过钥匙的表情平静地不像话。


   可现在她比谁都明白,龙门失去她了,近卫局失去她了,自己失去她了。


   她其实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失去她了。她早该发现无论时间有多紧张,陈从来没有去过近卫局的作战更衣室;龙门酷暑难耐的夏季,她也紧紧裹着自己的衬衫和外套。她太粗心了,粗心到用力拍了拍陈的脊背,都以为她全身震颤只是由于刹那的惊吓。她嘴唇苍白,还告诉自己是因为没吃早餐。


   陈知道有关于未来的一切,她在沉默着等待时间的死刑判决。


  可很久很久以后,陈已经不在的时候,她坐在陈的办公椅上,看她会看的文件,用她用惯的水杯,才会突然想起这些如深海遗椟一般的细节来。就在这张椅子上,陈是怎样捱过矿石病的反噬,她要怎样咬着牙忍耐,才能若无其事地接上她打趣的俏皮话。星熊把自己埋进成山的文件里闭上眼睛,想象之内的阵痛却打退堂鼓,迟迟不肯袭来。


  陈经历过的一切,她无法感同身受。近卫局人人都夸赞接替陈的星熊长官脾气亲和,却不知道她每天坐在陈曾经规划近卫局与龙门未来的座位上,让回忆中的浮光碎影对她鞭笞与谴责。

   她再次怨恨起那股纠缠不休的预感来。




   这天星熊值班的工作效率极其低下,诗怀雅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儿,鬼鬼祟祟地潜入办公室,在桌上丢下一把哈里戴维森新款的车钥匙。好巧不巧正撞见星熊提着夜宵回来加班,于是大小姐叼着口叉烧和她的礼物被一起拎了出去。

  

  凌晨两点的近卫局用一盏白炽灯在繁华初上的龙门画地为牢。星熊的办公室楼层不算太高,站在落地窗前也能看见脚下的人影幢幢,车灯连成不息的银色河流,细碎的光芒闪烁舞动,是云间的魔女洒落了玻璃瓶里的钻石。许多盏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又有许多盏黯然熄灭,她想起东国一尾银鳞鱼样的月光,在树梢上跳跃几下便沉沉西斜。

   陈是炎国人,炎国是诗的国度。她记得有一句“天上一轮月,人间小团圆”,便说给陈听,陈想了想,告诉她这诗句年代并不久远,积淀也不深厚。可星熊觉得语句平易近人,实在是好诗。


    她却不得团圆。


    星熊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抓起随意搭在椅上的外套,关灯锁门,下楼回家。电车突突地开到内环,星熊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楼宇。那股厄运的,似是而非似有还无的预感如期而至,而楼上是陈的公寓。


   她猛然握紧了刹车,在路边随意停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楼内,一次性按亮了几个不在底层的电梯,门刚打开便冲了进去。七楼灯亮,有人要上行,她顾不上等待,直接跑出电梯,沿着楼梯全速前行,到了十二楼。


  她站在紧闭的门前微微喘息,弄不清自己突然激动紧张的缘由。掏出钥匙的动作有些发抖,她一手把住另一手的手腕,好容易将钥匙插了进去,逆时针转动两圈再拔出一公分,听到咔嗒一声,顺时针旋转三圈。


  摸到客厅的灯光开关再按亮,她依次检查茶几,沙发,餐桌,以求压制那股不时来袭的预感。没有任何异样,她稍微松了口气,重重地仰头倒在沙发上,盯着雕花的吊顶发呆。

   公寓的整体色调清明素雅,家具不乏称奇的设计感,她承认陈在生活品味方面比她精致得多,因此在同居之后,家具也大多由陈来挑选,她只用上交工资卡付账,心痛,但不费脑子。那场变故发生之后,那些带有她的影子的家具反而像是种鞭策,时时提醒她一个人的生活也要用心。

   星熊每周会来打扫一次公寓,房间里的落灰几不可见。她收拾了客房的卧具,打算今晚暂且将就。主卧就在客卧的对面,为了透气未曾关门,星熊躺在客卧的床上,静静看着主卧里阮烟一样的窗帘上下翻飞,灵动地像只白鹤。


    星熊突然触电般从床上跳起,踢开拖鞋,神使鬼差地走向主卧——


    为了防止下雨打湿木地板,她可从来没有打开过主卧的窗户。


    她站在主卧的门前,手扶着门框,迟迟不敢进去。现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人来过;门是A级锁;只有她和陈有钥匙;这是十二楼。一切线索组合起来,指向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


  是出于害怕,但也不是因为害怕。东国传说里,天穹上的繁星是心怀执念之人的祈愿,而银河有无数条,恒星和行星无穷无尽,奇迹怎么可能轮得到她?她甚至没有为陈做过一次完整的祈祷。她在别处安好,为什么要强加上自己的心愿?


   但如果这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么陈到底在哪里?


   她两手撑着额头,身体沿着门框缓缓滑下。


  tbc.


  

  快一年没写文了,星陈当复健。怎么说呢,玻璃碴子伤身伤心,但吃起来爽(捂着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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